来源：济南日报
4月3日，车辆进入槐荫区一加油站加油。 济南时报·新黄河客户端记者王汗冰 摄
3月31日24时起，国内汽、柴油价格每吨均提高110元，调价后，每升油价上涨0.09元。以山东为例，92号汽油8.74元/升，95号汽油9.3元/升。今年来，国内成品油价已调整六次，六次均为上涨，加上去年底的涨价，油价已七连涨。
涨价前夜排队加油、降低开车出行频次、考虑选择新能源车，这是油价七连涨给消费者带来的变化。很少有人会想到，因受批零价差缩小、销量降低影响，油价七连涨之下的多数加油站都在苦苦支撑，部分油站甚至亏损经营。
在从业者和观察者看来，加油站利润下降、需求萎缩，未来将成为常态。如何提升长期精细化管理水平，才是加油站企业主更应该关注的问题。
加油站生意冷清促销力度也缩水了
国家发改委通常在每轮成品油调价窗口日的下午发布价格调整信息，油价资讯网站提前1-2天预测油价涨跌。按照最近半年的规律，油价调整后，每升油涨幅不超过0.3元，很少出现调价前排队加油的情况。
3月21日上午，新黄河记者探访济南市天桥区一家民营加油站，50分钟内，只有14辆车加油。附近熟悉情况的居民回忆，3月17日傍晚等待加油的车排起20余米长的队伍。该加油站工作人员表示，涨价后，加油站生意冷清，“一点都不忙，没几辆车加油。”
调价后销量急剧下降的现象，不止出现在一家加油站内。3月21日下午，30分钟内仅有15辆车在槐荫区一家民营加油站加油。该加油站提供满额免费洗车服务，16日和17日，繁忙时段等候洗车的车辆能够排成两排。据洗车员观察，涨价前大约10多辆车排队洗车，调价后随到随洗，完全不用排队。
赵刚在山东省经营10多家加油站，他同样发现调价后加油站油品销量骤降。“涨价前，客户都加满了。涨价后一个星期，销量还是恢复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。”赵刚说，即便3月31日的油价上调幅度不大，但2天过后，销量仍未恢复到平时的一半。
按照此前的规律，油价上调后两三天，销量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，“现在完全没有。”赵刚所说的“平时”，是指去年行情，今年2月和3月，他所经营的加油站大部分都不挣钱，部分站点甚至赔钱运营，同行的情况也差不多。
隆众资讯分析认为，终端加油站受零售限价约束，价格无上涨空间，利润持续收窄，“甚至部分民营加油站因经营成本过高，利润为负，暂停销售。”近日，隆众资讯的一篇分析显示，从2022年一季度来看，加油站汽柴零售利润均在近三年低位，表现不甚乐观。
探访加油站期间，记者发现，多数民营加油站的优惠力度缩小。以上述槐荫区加油站为例，在今年油价多次上调后，重新调整了充值优惠幅度，优惠力度小于价格调整之前。比对该加油站广告，同样是周末加油，今年2月及之前，直降0.6元/升，3月后调整为0.4元/升。
赵刚坦言，今年加油站的降价幅度都小了。根据公众号信息，与指导价相比，去年同期，他经营的加油站汽油约优惠1元/升，今年优惠降至0.5元/升。
油价上涨后，滴滴加油和团油等互联网能源平台的优惠力度也在下降。“过去这类平台公司会给很大的补贴，现在他们也在收缩这个比例。”北京知由科技创始人李熹长期关注石油行业，他表示，这些平台的一部分优惠来自加油站，加油站利润下降，整体优惠都在收缩。
批零价差缩小+销量下降加油站“不赚钱了”
4月3日，李熹接受新黄河记者专访时表示，近期接触的全国各地加油站中，大部分民营加油站利润严重下滑。
和顺石油是中国民营加油站第一股，2021年第三季度报告显示，今年前三季度归母净利润同比下降31.53%，原因之一是“受国际和国内突发因素的影响，导致原油价格及国内成品油价格持续上涨，批零价差缩小而导致毛利率有所下降”。在招股书中，和顺石油也提到，近年来，由于国际地缘政治冲突频发，导致原油及成品油价格波动频繁，对从事成品油批发、零售的企业在油品采购、经营管理等方面带来了较大挑战。
很多消费者不理解，近期国际油价有涨有跌，为何国内油价只涨不跌？国际油价下跌可不止10个工作日了，下降看总变量，上升时候怎么不看总变量？近日，中国石化回应消费者疑问时表示，按照《石油价格管理办法》的有关规定，国内成品油最高零售价格每10个工作日调整一次，每次价格如何调整，主要看调价前10个工作日国际油价平均值与再之前10个工作日平均值的比较情况，并不是简单由调价前几天国际油价变动决定。3月17日—3月30日，虽然起初降了，但后来又涨了。
加油站不赚钱甚至亏损运营，与消费者眼中的油价居高不下，形成鲜明对比。这背后，批零价差缩小和销量下降是两个主要原因。
国际油价上涨，我国油价不是1天一调，而是10个工作日才调一次，“地炼厂的价格变动与国际一致，炼油厂进货成本高，卖给我们的价格就高。”赵刚说，今年的批零差明显低于去年。
隆众资讯分析认为，国际原油的大幅推涨，导致上游炼厂成本攀升，部分地方炼厂因成本过高不得不降负减产，供需稳定结构被打破，批发端价格水涨船高。
李熹也解释了同样的道理，例如国家发改委将油价从7元/升上调至8元/升，同一时期原油价格从5000元/吨上涨至7000元/吨，零售端的涨幅，慢于炼油厂成品油批发端的涨幅，所以批零价差缩小，这种情况下，如果一个区域的加油站数量密集、竞争激烈，红利就少。“在批零价差大的时候，加油站可以通过降价促销提高竞争力，但在毛利骤降的情况下，加油站只能收缩成本，优惠力度变小。”李熹表示，这是利润率下降的主要原因。
加油站亏损的另一个原因是营业额下降。“新冠肺炎疫情导致部分地区交通管制；疫情对经济产生影响，抑制出行需求；油价高，人们改为公共交通出行，或者选择新能源车。”李熹掌握的数据显示，国内部分加油站营业额屡创新低，甚至达到历史低值。
隆众资讯也认为，本阶段内，国内疫情仍存在散点式暴发，终端市场需求缩量明显，业内人士看跌预期渐强，成品油市场行情日渐承压走低。
在需求缩量、营业额下降的背景下，加油站支出却没有明显变化，不会轻易下降。“常规运转的水电消耗即便节约，也省得很少；员工工资支出较大，加油站24小时运营，需要四班三倒，至少一岗4人，已经看到有的公司开始减人；还有租金和金融成本，如果加油站租金低还能扛住，租金高的加油站，毛利无法覆盖上述支出，就会陷入亏损境地。”李熹从以上三个角度分析了加油站的运营成本，批零价差缩小、营业额下降，加油站利润下滑、支出不变，因而经营状况不佳。
需求缩减不可避免精细化经营管理才有未来
在这种情况下，加油站竞争加剧，马太效应会更加明显。过去批零价差大时，加油站之间可以通过降价等方式竞争，“只要需求还在，仅仅是利润变少，加油站企业主就认了，毕竟是增量市场”。现在竞争方式迭代，不只是简单的利润下降，需求同样下降，蛋糕变小，变成了存量市场，未来是精细化经营管理的竞争。
“会出现强者更强、弱者更弱的局面。服务等方面水平一般的加油站，价格竞争优势消失，在油价6元/升时，A加油站比B加油站每升油便宜0.3元，相当于优惠5%；油价9元/升时，两个加油站售价仍然相差0.3元，相当于只优惠3%。优惠幅度变小，部分消费者可能不愿意再为了节省0.3元，选择品牌和服务竞争力差的加油站。”李熹表示，对竞争优势不够强的加油站来说，过去对价格敏感的客户，现在可能会被抢走。
记者注意到，李熹此前在直播中也曾提到加油站的“竞争利润”，在他看来，批零价差只是加油站的红利，很多加油站守株待兔也能获得红利，但品牌、服务等方面竞争力强的加油站才能吸引到摇摆客户。
从需求、自带的金融属性和供应端三个角度分析，李熹认为，原油价格不会一直上涨，油价是周期性的，预计油价会在1.5年-2年内回落。“到时候，虽然油价降了、批零价差会扩大，但需求很难会恢复到过去。”李熹说，随着新能源车推广，对汽油的需求仍会下降，“行业的需求缩减，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加油站门槛高、售卖的商品为刚需且高频，与很多传统行业相比，是一门好生意。“和制造业相比，加油站毛利率超过10%，加油站企业主仅仅是投资，不需要靠管理经营，也能赚到红利。”李熹说。
眼下，红利逐渐消失，在李熹看来，加油站企业主有两个办法：自己学习精细化管理；或者转型，将资产权、运营权、品牌权分离。
目前，国际大型石油公司加油站管理模式主要有3种，即“自有自营”“自有他营”和“他有他营”，这三种模式背后是加油站资产权、运营权、品牌权的分离。
“在欧美发达市场，这一趋势早就开始。”李熹说，这种模式可以让三方各负其责：企业主腾出精力专做自己擅长的事情；运营方专业负责运营；品牌方赚取加盟费和批发成品油、批发周边产品的利润，以壳牌为例，有自有品牌的积木和服装。
李熹了解到，河南一家企业普瑞维升正在尝试运营托管，服务了当地数十家加油站。
短期看，如果俄乌局势尽快恢复稳定，原油或将价格下降，这是赵刚期盼的批零价差扩大所带来的利润增长。拥有经营加油站20年的经验，赵刚判断，加油站需求下降、行业萎缩，将成为常态化，“怎么应对，是整个行业的问题。”
赵刚透露，提升企业的精细化管理水平，通过更高质量的服务让用户得到尊重，以及围绕汽车开展更多服务，都是他所经营的加油站为了应对行业环境变化正在展开的尝试。即便亏损经营，赵刚从未想过裁员，“那无异于杀鸡取卵，与提升服务、改善管理水平相背离。”
“不要心存侥幸心理，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油站在短期内要回到原有的高利润，几乎不可能；你要未雨绸缪的不是高利润，而是如果情况继续恶化，能不能撑得住。”近期的一场直播中，李熹曾这样提醒加油站企业主。（应受访者要求，赵刚为化名）
（济南时报·新黄河客户端记者杜林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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